一陣白煙過後，美國人普雷沃斯特上周正式當選第267任教皇。不過，新教皇面對的首個棘手局面，多少有些出人意料：全球用超薄特製紙印刷的80萬字《聖經》，七成以上產自中國。

    其實，上述麻煩正是源於信徒兼總統的特朗普。2024年，當還是「選帝侯」的身份時，他在社交平台為「天佑美國聖經」代言且希望一家備一本。現在的問題是，無論美西的洛杉磯港、長灘港，還是美東的紐約港、新澤西港，都得問上一句一一瑞士那邊談得怎樣了？

    一位分析家感嘆，「在中美145%關稅面前，上帝都無可奈何」。

    小地方，好談大事情。比如板門店，比如日內瓦。後者足夠袖珍，面積相當於上海黃浦區，人口則與北京金融街街道相仿。

    1954年，中美曾就朝鮮問題及印度支那問題在此展開過87天的談判。也正是在萬國宮著名的《人類進步》壁畫下，時任美國副國務卿的沃爾特·史密斯左手咖啡右手雪茄，以避免同中方代表握手，之後又出現過沉默20秒突然離場的戲劇性一幕。這，當然不是「沉默的代表」首秀。更早之前，美國首席代表在板門店某次談判現場，就用長達2小時11分鐘的一言不發成功觸發「休會」。

    5月10日至11日兩天，日內瓦天氣晴朗，日間最高氣溫21°C，夜間不過9°C，顯然與2021年3月18～19日安克雷奇-7°C至2°C伴着小雪的陰冷天有天壤之別。然而，是時布林肯那句「We will communicate from a position of strength and confidence」——基於實力和地位的對話，四年後依舊會貫穿位於克洛尼郊區日內瓦湖北岸瑞士常駐聯合國大使官邸。

    不同之處，這一次雙方終於「對等」了。

    槍火，事實上已蔓延了一周。而美國祭出的最重量級武器，自然是5月8日亮相的「英美經濟繁榮協議」。哪怕早在5年前，雙方已然開始談判，但美方仍一口咬定這份不具法律約束力的框架協議，只花了42天。

    不必太關心盎克魯撒克遜表兄弟間究竟是否簽下了不平等協定。想想吧，當美國對英國的鋼鐵開出了最惠國稅率時，河北敬業集團2020年花費7000萬英鎊，並承諾再追加12億英鎊投資收購的英國鋼鐵公司，已處於嚴重虧損狀態。注意，唐寧街10號不允許中資企業放棄直至新買家出現。此外，關於開放本國牛肉市場的決定，明顯對蘇格蘭地區引以為傲的安格斯牛肉不利。

    整整30年前，荷里活用一部《勇敢的心》將威廉·華萊士搬上了大熒幕。被英格蘭國王處決的那位蘇格蘭民族英雄，900年後不知對此會作何感想？

    還是先聽聽特朗普在協議面世後怎麼說吧——10%是低檔，有巨大順差的國家會高得多；有可能不需要談判，我們單方面就可以決定再加25%關稅；如果美國不好，全世界都好不了；碼頭活動減少，我們賠得更少......

    2024年，美國對英國為150億美元的貿易順差，對中國為3600億美元的貿易逆差。「用英國敲打中國，屬於不倫不類」，北京一位分析家表示。

    拋開那些唯我獨尊的威脅，一以貫之的煽動，以及常識問題上的信口開河，有一條他至少說對了：港口正在肉眼可見地蕭條。

    來自美國媒體的消息是，第一批，或許也可能是最後一批「145%關稅Baby」，包括馬桶、工裝靴、吊燈、風扇、冰箱運達後，5月9日，僅次於中國上海、新加坡、中國香港、中國深圳的全球第五大港口美西港區，中國集運船隻到岸率，歸零。另有消息說，美國的小零售商們已囤積了至少6000億美元的貨物，希望足以撐到9月。

    所以可以這樣判斷，美國急着用英國來給中國打樣，而中國則只想用自己給除美國以外的所有國家和地區樹旗。美國知道中國知道美國的心思，中國明白美國明白中國的計算。

    也正是基於此，5月10日前那些扭曲的貿易數字，那些「80%是合適的」的誇大其詞，那些針對重要金屬走私的嚴查，那些大手筆與拉美發生的農產品訂單，都不過是拳擊台上兩個重量級選手的點刺，可以得分，絕不會KO。一切，待到日內瓦再說。

    排除特朗普以及納瓦羅的戰術性噪音，美國商務部長盧特尼克的點評相對客觀。他說，如果談判進展順利，關稅將降到人性層面，降到我們做生意的層面。而美方牽頭人財長貝森特則更為直接：此次磋商的重點是推動雙向關稅下降，為未來超越美方貿易逆差話題的長期談判預留空間。

    4個關鍵詞——未來、超越、長期、預留。這無疑表明，作為理性派和實戰派，貝森特已給出了會談的主基調：逆差問題僅是起點，談判絕不會一蹴而就，全方位接觸後保留所有對話空間。

    這一點，與中方此前一直提倡的「不怕打、敞開談」不謀而合。當雙方對此建立了一致觀點，5月10日上午會談開始一小時後，所謂中方代表「摔門而出」的烏龍，也就意味深長了。

    瑞士屬於東歐時區，其夏令時較北京時間早6個小時。一個細節請留意，新華社在瑞士時間5月11日晚9:15，北京時間5月12日凌晨3:15正式發布了「中美經貿高層會談取得實質性進展，達成了重要共識」的新聞，並稱將於當日晚些時候發布聯合聲明。

    很快，市場流傳出一個版本：雙方將先把關稅各自降到34%，並在6月12日前繼續討論可能都降低關稅的標準，目標是20%甚至更低。

    與此同時，花旗的判斷也在中文網絡時空流傳。在承認美國比中國更迫切希望達成協議後，花旗認為，關稅水平必須高於2019年所實施的25%，而且適用於更廣泛的中國出口品類，原因當然是美國的財政赤字確實需要彌補虧空。

    而中國光大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高瑞東則指出，特朗普10%的普適性關稅、232行業類關稅和專門針對中國芬太尼稅，分別服務於白宮平衡財政收入、製造業回流、打壓中國製造業三重長期目的。因此，美國的下限是維持20%芬太尼稅，並伴隨較多商品關稅豁免清單；上限，則是20%芬太尼稅加34%對等關稅，伴隨少量商品豁免清單。

    事實勝於雄辯！12日下午3點，新華社再發重要新聞——聯合聲明出爐了。簡而言之，美國對華關稅恢復到20%基礎加10%新關稅，即30%的水平。其餘24%，暫停90天。至於白宮兩次50%的報復性追加關稅則全部免除。中國方面則完全對等，以禮還之。

    市場人士一致認為，該協議比此前最樂觀的還要樂觀。6月數萬億美元美債集中到期才是目前白宮的頭等大事，其他暫可放下。

    同步，一個笑話又在網間發酵：日內瓦會餐敘期間，貝森特打了圈酒表示歉意，剛開始還用2兩的盅，打一圈後索性換上分酒器，打到第二圈已直接提着瓶子乾。現場掌聲不斷。

    真正該喝酒的，應該是4點才收盤的港股。5月12日恒生科技指數狂漲5.76%，同時美股期貨也出現暴漲，黃金則出現3.5%的劇烈下挫。

    都結束了嗎？最後不妨再回顧一下萬斯和電視台女主持在日內瓦會談前的一段對話吧。女主持人問：總統曾說美國的孩子應該擁有3個玩具娃娃，而不是30個。萬斯回應：我認為總統表達的是，我們需要變得更加自力更生。

    「自力更生，艱苦奮鬥」，是在1941年中國延安地區的大生產運動中提出的，此後更醞釀出「南泥灣精神」。當特朗普提出了美式自力更生時，日內瓦會談也只可能是一個開始。

    （北京 子瑜）

    頂圖：中美經貿高層會談5月10日至11日在瑞士日內瓦舉行。中美經貿中方牽頭人、國務院副總理何立峰當地時間11日晚在出席中方代表團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中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