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嶺 香港商報前董事總經理 太和智庫高級研究員

　美東時間5月19日，特朗普就俄烏問題與普京和澤連斯基先後通話，且與澤連斯基進行了兩次通話。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法國總統馬克龍、意大利總理梅洛尼、德國總理默茨和芬蘭總統斯圖布均參加了第二次通話。

　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稱，與普京的通話「挺順利」，「基調和氣氛都非常好」。「俄烏將立即啟動停火談判，更重要的是，這是結束戰爭的談判。具體條件由雙方協商確定，因為他們掌握着其他人無法知曉的談判細節。」

　過去十天，俄烏談判撲朔迷離，似乎給人看到了取得突破的希望，但回頭細看，又讓人感到空空如也。這次特朗普與普京和澤連斯基通話，又給人帶來了新的停火希望。總的看來，在這場勸和促談遊戲中，俄羅斯始終在帶着節奏。為什麼這麼說？

　首先，普京雖還未做到收放自如，卻始終掌握主動權，使澤連斯基和特朗普聞風起舞。5月11日，為了緩解面臨的國際壓力，普京突然表示，願於5月15日在土耳其首都伊斯坦布爾無條件重啟俄烏直接談判，同時宣稱，不排除在談判過程中達成新停火協定的可能性。

　俄烏面對面談判，三年來頭一遭。澤連斯基借勢試圖將普京拉入自己的談判軌道，在稱讚這是好跡象的同時，強調停火才是真正結束戰爭的第一步，期待俄羅斯第二天，亦即5月12日開始，實施全面、持久、可靠的停火，進而公開挑釁普京來土耳其面談。

　普京沒有被澤連斯基牽着鼻子走，而是由總統助理弗拉基米爾·梅金斯基率團前往，其他成員包括外交部副部長盧加津、武裝力量總參謀部總局局長科斯秋科夫、俄國防部副部長福明等人，被澤連斯基戲稱看起來像「劇場道具」。

　沒有等到普京，澤連斯基只能降格以求。烏方談判代表團由國防部長烏梅羅夫牽頭，其他成員由外交部第一副部長謝爾蓋·基斯利茨亞，以及烏情報部門官員組成。

　據報道，特朗普也曾動過親赴土耳其參加談判，甚至在15日俄烏會晤當天還稱，談判若能取得進展，他可能於16日飛往伊斯坦布爾。不過，最終他放棄了土耳其之行，強調對普京的決定不感到意外。他和普京需要會面，「在我和他達成一致之前，什麼都不會發生。」由此可見，普京對談判節奏的拿捏恰到火候。

　第二，俄烏對首次直接談判評價迥異。這次伊斯坦布爾會談在土耳其主持下，持續近2個小時。土耳其外交部長費丹致歡迎詞時強調，這次會談必須為促成澤普會而努力，「我們必須抓住這一機遇，在和平道路上取得進展」，「我們由衷相信，通過建設性談判達成和平是可能的。」

　然而，俄烏雙方對會談的評價可謂冰火兩重天。俄羅斯代表團團長梅金斯基稱，俄方對與烏方的談判總體感到滿意。俄方會考慮烏方提出的兩國元首舉行直接會談要求，將在各自提交對停火細節看法後舉行下一次會議。

　儘管在這次直接談判中，俄烏達成了大規模交換戰俘協議，本周將各自向對方移交1000名被俘人員。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稱，這標誌着雙方開啟真正對話的重要一步，為未來談判可能取得的進展帶來積極信號。

　但梅金斯基拒絕了烏克蘭提出的「停火後再談判」的建議，強調「戰爭和談判在歷史上總是同時進行的」，並要求烏克蘭將哈爾科夫和蘇梅地區劃為戰爭緩衝區，並從烏東四個州完全撤軍，遭到烏方拒絕。

　烏方透露，俄方威脅這次不答應割讓四個州，「下一次就是五個州了」。對此，梅金斯基更正說，俄方從未說過「下次就是五個州」，而是「八個州」，暴露出莫斯科不僅想控制烏東四州，還想控制哈爾科夫、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尼古拉耶夫和奧德薩等其他四個俄語州的野心，難怪基輔方面直言此次談判毫無意義。

　第三，俄烏訴求仍難以調和。人們都希望看到俄烏直接談判能夠取得實質性突破，但俄烏伊斯坦布爾會談僅具有象徵意義，揭示了俄烏矛盾依舊尖銳，如一方要求「先停火30 天」再開談，另一方則堅持「無條件」談判。

　這些程序上的爭執固然重要，但更關鍵的是領土歸屬問題，不僅是克里米亞，還有烏東四州，以及如何建立戰後長效維和機制，加上烏克蘭如何保持中立，等等。對此，美方心知肚明。這次通話後，特朗普說，他相信普京確實想結束衝突，但同時警告，如果他認為無能為力，將「退出」談判。

　在5月19日白宮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特朗普還承諾，鑒於俄烏談判「有可能取得一些進展」，他不會增加對俄羅斯的制裁，以免使情況變得更糟，但他仍可能在某個時候採取行動。這說明特朗普雖樂觀，但仍心中無底。

　事實上，普京與特朗普通話後的表態既是老生常談，也暗藏玄機。他說，俄羅斯將提出建議並與烏克蘭共同就未來可能達成的和平條約起草備忘錄，其中應包含達成和平的原則，和平條約的簽署時間，以及在達成若干協議後於特定時期停火等條款。俄方的立場明確，應消除衝突根源。

　在俄羅斯看來，北約東擴、吞併整個歐洲地緣政治空間並推進至俄羅斯邊境，以及烏克蘭蓄意消除俄羅斯的語言、文化和信仰正是導致俄羅斯發動特別軍事行動的根源。怎麼辦？那就是烏克蘭必須按俄方要求保持「永久中立」，割讓主要講俄語的克里米亞和烏東四州，這是創造實現持久穩定和平、確保俄羅斯國家安全，以及維護俄羅斯人權益的前提條件。

　為了清除絆腳石，俄羅斯仍可能以澤連斯基「超過總統任期硬霸總統之位」為由不承認其總統身份的合法性。

　對此，澤連斯基並不糊塗，他在與特朗普通話中明確提醒美方勿擅為烏克蘭做任何決定。看來，在推動解決俄烏衝突問題上，特朗普可能存在「兩個低估」，一是低估了普京為同意停火設置的最高目標是在地緣政治上恢復俄羅斯對後蘇聯地區的傳統主導地位；二是低估了烏克蘭堅守「紅線」的決心。

　值得注意的事，新教皇利奧十四世加持烏克蘭又給俄烏談判增添了新的變數。他登基後，公開譴責俄羅斯的「帝國主義侵略」，呼籲釋放因戰爭而被綁架的烏克蘭兒童，並在就職儀式結束後會見了澤連斯基夫婦，還表態稱願在俄烏之間進行斡旋，提供談判平台。此前，澤連斯基已邀請教皇訪問烏克蘭。全球天主教徒逾13億，教皇的態度對俄烏談判的影響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