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歲這年，何庭波終於幹上了科長，在華為。

　三天前由任正非簽發，7月1日公布任命，這大概是中國科技企業史上最奇特也最受關注的一次定崗。在此之前，何的抬頭標註着「華為列席常務董事」「華為科學家委員會主任」「華為I TMT主任」，以及「華為半導體業務部總裁」等連串顯赫名號。而現在，名動一時的華為芯片女皇有了一個新職務：高級人才定薪科科長。

　中國沿襲近百年的公務員體系中，「科長」從來屬於最基層一級幹部，乃至可以直接對標「鄉長」。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曾興起一股科長下海風。比如王石，創辦萬科之前就擔任過廣東省外經貿委的科長；比如李東生，在創辦TCL前就是廣東惠州電子工業公司的副總經理（科級待遇）；甚至任正非本人，當初從軍隊轉業至深圳南海石油後勤服務公司時，也只是一名普通的科室幹部，直至其後來集資2.1萬人民幣創辦華為。

　對於某些大企業，關於「科」的定義當然會有所改變。據悉，華為高級人才定薪科成立於2021年，直屬人力資源部，係集團二級部門。有分析家表示，何氏突然以兼任身份親自掛帥該部門不同尋常。「2024年初，平安集團董事長馬明哲在時隔20年後再次屈尊擔任公司戰略發展中心主任，就被外界視為一個明確信號，即公司危機感加強，需由一把手馬主任親自主導變革」。

　該人士指出，在華為內部對高級人才定薪業務部門的話語權素來就大，現在由何庭波直接掌舵，表明華為未來在人才戰略上將更趨於激進。「特別是針對半導體全鏈，挖人大戰隨時可能爆發」，他說。

　作為前海思總裁，何氏在華為半導體板塊上扮演着極為吃重的角色，卻一直未被圈外人士熟悉。2019年5月17日，才是她真正曝光的日子。前一天，華為被美國商務部工業和安全局列入實體名單予以制裁，不到24小時後的凌晨，何就在公司內部網上正式發出「致員工一封信」，宣布過往十幾年為公司生存打造的備胎，將全部轉正。

　所謂的「華為B計劃」至此浮出水面，即自主研發關鍵零部件和底層系統，同時，通過與各方合作重構多元化供應鏈，最終在美國極端封鎖背景下，通過長期技術儲備和靈活戰略，實現科技自立和技術自主。

　有過軍旅生涯的任正非，對多年前公映的《大決戰之遼瀋戰役》不會陌生，也更清楚在塔山防禦戰最關鍵時刻「101」下達的著名命令一一總預備隊，不動。當何庭波奉命在那個周五啟動「華為一縱」時，顯然已是千鈞一髮。

　事實上，過去6年華為全年營收利潤曲線，就能充分表明極限生存狀態下這家公司的壓力：2019年，華為的營收為8588億，淨利為627億。此後全年營收最低降至2022年的6423億，當年淨利更較2019年大挫逾五成至356億。儘管2024年華為已公認逐步走出低谷，但8621億的全年營收，仍較之前高點少了3.3%，626億的年淨利潤也依舊未超過2020年的646億。

　值得注意的是，華為為減輕全棧自研壓力，一方面通過哈勃投資開始不斷注資本土半導體各實力派企業。另一方面，其又忍痛將原由何庭波領導的海思團隊和2012實驗室，悉數無償轉讓給深圳國資委旗下深圳重大產業投資集團。這，就是今年3月憑藉一系列自主知識產權半導體設備名噪一時的新凱來技術公司。有消息稱，深圳方面日前有意出讓新凱來某子公司25%股權，而僅後者的估值已達800億人民幣，約合110億美元。

　然而與此同時，華為內部的研發投入並沒有減少。最新數據顯示，2024年其研發費用支出達1797億，約佔全年收入的20.8%。僅從金額而言，這個數目相當於同年騰訊（706.9億）、阿里（422.17億）、小米（241億）、百度（221.33億）的總和。至於同城的比亞迪，去年以531.95億的研發投入在所有A股上市公司中名列榜首，而華為在此項上卻為比亞迪的337.8%。

　按照中國的《企業會計準則》或國際通行的IFRS，一家企業的研發費用（R&D支出）當包括研發人員的工資、福利等人工成本。目前華為員工人數已超過20萬，而僅工資開支全年即可超過1600億。更重要一點，華為公司向以高壓/高薪聞名業界，員工內部虛擬受限股股權收入，恰是重要組成部分。

　據公開資料，去年華為151796參與該計劃的員工，每股分紅1.41元，每股股價則維持在7.85元不變。由此計算，分紅收益率為18%，稅後收益率為14.4%，總分紅金額達723億元，人均不低於48萬。

　同行羨慕？可能。自家人滿意？未必。且看，2010年時每股分紅為2.89元，為15年後的一倍有餘，收益率更高達53.3%。若僅從收益率而言，華為已連續兩年跌破20%，較高峰時只及三分之一。

　眾所周知，任正非重視人才，也願意為此支付高昂的「智慧對價」。但當華為的激勵機制因各種原因出現縮水跡象時，那麼有些事情勢必需要改變。

　一直對太平洋彼岸保持高度關注的任，自然知曉過去幾天矽谷正在發生什麼。扎克伯格為了他的Meta AI戰略開始親自面試且無差別撒錢。其中，Open AI成了偷家重災區，先是蘇黎世辦公室，緊接着就是總部，7位尖端人才跳槽，其中至少包括5位華裔年輕科學家。據說，現金+股權小扎開出的簽字費達到9位數。非常正常，在美國的AI頭部人才中，華裔的比例為75%。現在，輪到自詡大模型開天闢地領袖的薩姆·奧特曼撓牆，他緊急宣布公司全員帶薪放假一周。

　對了，就在何庭波變成「何科長」的兩天後，7月3日又傳來兩則意味深長的消息。

　其一，西門子公司聲稱收到美國政府通知，美方已取消對中國芯片設計軟件出口限制，公司即將恢復中國客戶對其軟件和技術的全面訪問。

　其二，美國紐約東部法院法官駁回了華為對美政府刑事指控要求撤案的請求。

　好吧，憑爾幾路來，我只一路去。無論任正非還是何庭波，只會是這種應對。

　北京 子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