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八駿

美國總統特朗普2025年5月6日在白宮會見加拿大總理卡尼時，當着眾多記者稱，「我本質上是一名房地產開發商。」卡尼立即插言曰：「正如你在房地產中知道的那樣，有些地方永遠不會出售。」雙方針對的是特朗普欲變加拿大為美國的第51州，卻折射特朗普全球戰略的第一重維度——如何看待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是純粹以商人的觀點視之為一盤碩大無比的生意？抑或寄寓某種價值觀？

卡尼與歐洲盟友一樣，企圖恢復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特朗普則企圖拖人類返回叢林世界，「讓美國再次偉大」亦即美國要做人類叢林世界的「山大王」。「美國優先」亦即美國從世界各國謀取甚至掠奪盡可能多的利益，包括關稅和關鍵礦產資源等等的經濟利益，和維護「山大王」的地位。然而，特朗普不是完全排斥意識形態。看待21世紀人類為叢林世界，便是帝國主義、殖民主義復辟。而且，他提出兼併格陵蘭島時所利用的藉口，是維護國際安全需要。但總的看，特朗普的全球戰略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是美國的利益。

美國要做叢林世界山大王

美西方戰略學術界和政界，不乏把特朗普同美國歷史上的總統對比，藉以推斷特朗普全球戰略的性質和特徵。這是第二重維度。

例如，史汀生中心「重思美國大戰略計劃」的高級研究員艾瑪·阿什福德（Emma Ashford），於2025年7月14日在美國《外交政策》網發表文章稱，為了美國利益而採取有限但有力的軍事行動，通常被描述為傑克森主義；特朗普對伊朗核設施實施有限打擊，便是貫徹傑克森主義。

根據美國知名政治學家沃爾特·羅素·米德（Walter Russell Mead）的分析，傑克森主義者注重美國內部事務，將國內政策置於外交政策之上；也樂意在軍事上投入資源，願意為了他們認為對美國利益至關重要的議題而戰。

不是尼克遜 而是麥金利

然而，這只是特朗普全球戰略的一方面表現。2025年6月18日，全球情報、諮詢和預測公司Ergo的負責人愛德華·普萊斯（Edward Price）在《巴倫周刊》發表《特朗普正在完成尼克遜從未完成過的第二個任期》（Trump Is Completing the Second Term Nixon Never Finished）稱，特朗普試圖重塑美國的努力，可以追溯到尼克遜未竟的總統任期。特朗普正在完成尼克遜第二個任期，重新帶回了20世紀70年代的政治和金融風險。

從美國歷史的維度看特朗普是可以成立的，問題是以上兩種觀點不準確，尤其把特朗普與尼克遜相提並論顯然牽強。特朗普本人在其就職演說中推崇麥金利（William Mckinley），從特朗普重返白宮約半年作為看，稱之為仿效麥金利是比較貼切的。

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是史無前例的。分析特朗普全球戰略的第三重維度是，必須結合或聯繫其他全球大國和區域中等強國的對外戰略。以正在展開的關稅戰貿易戰為例，特朗普遭遇中國反擊，和他對待中國反擊，都不同於他與其他所有國家。特朗普顯然對中國另眼相看，特別對待。特朗普與其他大國和區域中等強國的博弈，證明美國正在衰落。特朗普在歐洲、中東和亞太地區同時展開、相互緊密聯繫的全球戰略大棋局下了不到半年，已表現力不從心。這是美國歷任總統未曾呈現的。

全球博弈不從心 由內亂滑向內戰

分析特朗普全球戰略還必須第四重維度——其全球戰略與其內部戰略息息相關。之所以必須，是因為美國正陷於自南北戰爭以來最大的內亂向內戰滑去的危局。特朗普重主白宮發布首批行政命令，重點是宣布美國進入緊急狀態而大規模驅逐所謂「非法移民」，把內政與外交充分結合。特朗普國內戰略的置頂一環是，「淨化」美國人口即增加盎格魯—撒克遜人在美國人口中的比重，為此，使用武力驅逐來自其他國家的所謂「非法移民」。這同時是處理美國與一系列國家的外交。

特朗普在競選總統時以和平使者自詡，但他調動軍力跨洲襲擊伊朗核設施，剝掉了他自己塗抹的和平面具。更嚴峻的是，「戰爭是政治的延伸，是政治通過武力手段的繼續」，美國正繼續由內亂向內戰滑去，不僅愈益掣肘特朗普推行其全球戰略，而且，愈益提高特朗普鋌而走險以維護其權位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