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展廳,記者首先看到兩位畫家筆下的香港正隔着窄窄的走廊對話。這是由饒宗頤文化館和一新美術館聯合策劃的第3期「港藝新星展覽」,於即日起展至明年1月18日。大廳右手邊掛着一排用水墨搭建的香港:寫意的斑駁建築與植物、自然交纏;左邊是六幅用塑膠彩描繪的城市风景,寫實的畫面讓人彷彿親眼看到這一刻的景色與正生活着的人,他們屬於某個時期的香港。左側連接着三個小展廳,展出另外三位藝術家的作品。
五位參展藝術家在探索不同媒介及其邊界的同時,或跨越不同時代,或思索自然、人與城市之間的關係,無一不蘊含着自身對生活的感受,讓觀者看到每位創作者眼中的世界。

首映禮來賓在觀賞周昭明筆下的香港。
流動的陶瓷
最深處的房間裏展出的是丘藝藍的作品。映入眼簾的是數件瓷器,大小不一。玲瓏瓷偏薄,又需鏤空,現在的圖案是丘藝藍反覆試驗後確定的。每件瓷器上都鏤刻着游動的人形,簡筆勾勒:一個點畫出腦袋,身體由線條構成,四肢是幾筆隨意彎曲的豎線。一個個小人圍着杯子、碗碟張開手臂,彷彿在追趕什麼,又像只是輕鬆地待在這裏。在開幕禮現場,丘藝藍告訴我,這些小人就是一個狀態、一種心情,「飄飄浮浮、沒有壓力、很舒服的感覺」,如同她一個人在工作室做瓷器,全身心投入,「在那個範圍裏一直遊、一直做、一直做。」

丘藝藍作品《逸游自恣系列一(13)》。
雖然器皿靜置於一處,它們呈現的圖案卻始終在流動,如同不斷變化的心情。多數人都希望維持一種輕鬆的狀態,但即便在同一種狀態裏,也有細微的差別。就像風中的樹木,被風吹打時,每一刻的彎曲姿態都不盡相同。
中間小展廳的作品來自何濼聰。他把陶瓷壓扁,固定在木板上,浮現出大風吹過的樹木。畫面中,無論樹枝、樹葉如何彎曲,樹根依然牢牢紮在地上。「被強風吹到全都歪倒、貼在地上,但它們仍然在生存。」何濼聰對自己想要呈現的感受有具體的形容——那是一種「生命力」的體現。基於陶瓷的延展性,何濼聰在用材料滾過陶瓷時,讓樹木傾向一側,彷彿被風吹過。這一方面體現大樹的生命力,一方面讓他想到社會上常說的「躺平」——有些樹木被吹得幾乎完全倒下,卻依舊扎根。被吹倒,依然活着。何濼聰希望,作品能呈現一種介於「中間」的狀態,不加評判,只在材料的探索中釋放對生命的體會。

何濼聰作品《風的塑形一》。
從材料到概念的融合
何濼聰透過結合陶瓷與木材,在自然中體悟生命的力量。展覽中另一位藝術家,張柱然則將當代emoji與篆刻結合。與朋友對話中反覆出現的emoji,令他聯想到篆刻的「肖形印」——印面為圖案而非文字。於是,他將傳統工藝與當代符號結合,也用書法寫下自己作的詩,以不同媒介抒發自身感受與生活體驗。

張柱然作品《繪文字(二)》。
描繪香港記憶
香港以各種形態存在於港人的記憶裏,並不斷產生新的詮釋。在這次展覽中,韓雁婷的作品彷彿在描繪自然與都市間的搏鬥,以此提問:城市發展與生態環境之間如何進一步取得平衡?畫面中的枝蔓時而托起樓宇,將畫布分割;時而佔據主體,只在遠處隱約露出一抹高樓。她筆下的建築物趨於模糊,墨水在其中流淌,她在採訪中表達希望在組合不同街景、建築物的同時,把「可能快要消失的,或者已經沒有了、城市景色已經流逝的感覺放進創作裏。」
韓雁婷作品的對面是周昭明的作品,他用塑膠彩繪製出自60年代起,不同時期的香港街景。畫面祥和、天氣晴朗,每幅畫作都能感受到生活的味道,街上不同打扮的人們心裏裝着不同的目的地。
在採訪中,周昭明談到其中一幅作品《灣仔莊士敦道(1980年)》,畫中有汽車、電車等不同交通工具,源於他記憶中母親帶他乘坐它們往返各處的經歷。在我與周昭明及其母親的交談中得知,描繪的更早年代的香港,應是他想像母親當年眼中所見的景象:生機勃勃的街道、緊湊排列的商舖、載客的三輪車,以及騎樓旁人來人往。環境從未停止變化,但人的感情長留。(記者、圖片、視頻 孔雀兒)

周昭明作品《60年代的香港皇后大道西》及《灣仔莊士敦道(198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