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重讀《三國演義》。讀至第一百四回諸葛亮隕命五丈原一節，為諸葛亮之死嘆息不已。恰在此時，我和老江應朋友邀請來到寶雞。上百度一搜，發現五丈原就在寶雞市的岐山縣，離寶雞隻有50多公里。這個地方要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駕車出城，不到一小時，就到了五丈原。

　平原地區的人不知道「原」是什麼。原來，原(或寫作塬)是黃土高坡一種獨特的地貌，四周陡峭，頂部平坦的高台子，稱之為原。五丈原呈琵琶狀，或者說呈葫蘆狀，由兩部分組成，南邊一塊小，北邊一塊大，連接大小兩塊的，就像人的脖子，細長條，「脖頸」最窄處僅有五丈寬，故名五丈原。

　五丈原南靠秦嶺，北鄰渭水，東西兩面皆深溝陡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公元234年，諸葛亮率軍第六次北伐，由漢中出發，取道斜谷，穿越秦嶺，進駐五丈原。諸葛亮的中軍帳，現在叫司令部，就設在五丈原的南端，也就是「葫蘆頭」上。

　我們到了五丈原，直奔「葫蘆頭」。「葫蘆頭」不大，東西寬50餘米，南北長500餘米，四周用土牆築成城堡，當地人叫「豁落城」。當年的城牆只留下殘垣斷壁，但遺蹟和輪廓依稀可見。據傳當年諸葛亮就在這座中軍帳里羽扇綸巾，運籌帷幄，指揮作戰。

「心外無刀」碑

　諸葛亮勞師遠襲，利在速戰。但他遇上了一個強大的對手，司馬懿。司馬懿號准了諸葛亮的脈搏，反其道而行之，與諸葛亮玩起了躲貓貓。諸葛亮用起了激將法，屢下戰書，故意示弱，陣前叫罵。但你有千條計，我有老主意，司馬懿就是不出頭。

　諸葛亮出了一個損招，派人給司馬懿送去一套女人衣服，羞辱司馬懿。哪知道司馬懿不但不生氣，還穿上女裝做起了服裝秀。本來是諸葛亮出招氣司馬懿，結果是司馬懿不生氣，反倒把諸葛亮氣得一病不起。

　司馬懿避戰不出，蜀軍拖不起，諸葛亮的身體也拖不起。終因勞累過度，積勞成疾，諸葛亮以身殉職，病逝五丈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諸葛亮波瀾壯闊的一生，在五丈原劃上了句號。五丈原因此名聲鵲起。如果不是諸葛亮，現在有多少人知道陝西省岐山縣有個五丈原呢!

　出了諸葛亮的中軍帳，北行約三公里，我們來到諸葛亮廟參拜弔祭。與一般寺廟不同，五丈原諸葛亮廟坐南朝北，顯示了諸葛亮一生北伐曹魏，一統中原的志向。站在山門朝前望去，頓時想起那兩句著名的詩：「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

　此前我曾經去過南陽和成都的諸葛亮廟，這三處給我的感覺各不相同。諸葛亮躬耕南陽，蓄勢待發，南陽臥龍崗表現出一種蓬勃向上的朝氣。成都是諸葛亮的人生頂峰，成都武侯祠有一種神聖壯嚴的氣象。五丈原是諸葛亮歸天的地方，諸葛亮廟隱隱中有一種悽然和悲涼。

諸葛亮衣冠塚

　廟前廣場很寬暢，廣場右側立一巨石，上書四個大字，第二個字不太好認。老江看了一會，說，這不是「刀無外心嘛!」我們連忙請教，這是什麼意思呢?老江說，刀，代表軍隊，也代表權力。諸葛亮大權在握，領兵在外，但他沒有野心，全心全意輔佐劉氏父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四個字，概括了諸葛亮的一生。我聽了連稱佩服!正說着，只見導遊走過來。我問導遊，這四個字什麼意思?導遊說，這四個字念「心外無刀」。我楞了一下，請問此話怎講?

　導遊說，諸葛亮是智慧的化身，胸中自有百萬雄兵，他帶兵殺敵，不是用刀，而是用心，用計謀，用智慧。我聽了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笑着說，其實這四個字也可以倒過來念。於是我把老江的理解敘述一遍。導遊笑了笑說，這也是一家之見吧，我下次再解說的時候，把你們的高見充實進去。

　進了山門，只見左右各有一員武將的雕像，身着戎裝，手持兵器，威風凜凜。近前一看，左是馬岱，右是魏延。我不免有點詫異。想這魏延，要論功勞，五虎上將之外無人能比。但諸葛亮一直不喜歡他，對他存有戒心。他料定自己死後魏延必反，留下錦囊妙計，讓馬岱出其不意殺了魏延。馬岱和魏延本是革命戰友，後來成了階級敵人。死後竟然又握手言和，成了諸葛亮的啍哈二將。我想這一安排事先沒有請示諸葛亮，如請示，諸葛亮不會同意。我一直認為，說謀反，魏延有點冤。現在把魏延請進諸葛亮廟，也算是平反的意思吧!

　出了山門，沿主軸線前行，依次是獻殿、正殿、八卦亭，兩側配有鐘樓、鼓樓，文臣武將廊。大殿後松柏叢中，是諸葛亮衣冠塚，翠柏罩頂，莊嚴肅穆。我們默默地環墓一周，表達對這位政治家、軍事家的崇敬。

　在諸葛亮墓前，工作人員告訴我們，諸葛亮不僅是個忠臣，還是個清官。他在臨終時上書後主劉禪，除了囑以朝政以外，還安排了自己的家事。其書雲：「臣家有桑800株，田50頃，子孫衣食，自有餘饒。至於臣在外任，隨身所需，悉仰於官，不別治生產。臣死之日，不使內有餘帛，外有餘財，以負陛下也。」他很可能是我國第一個公布私有財產的高級領導幹部。

　諸葛亮的《戒子書》早已家喻戶曉，其中兩句，「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經常作為書法作品，懸掛於大雅之堂。但很少有人知道，這篇《戒子書》，是諸葛亮在五丈原臨終時寫給其子諸葛瞻的遺書，諸葛瞻時年8歲。其子謹遵父訓，有乃父遺風，最後以身殉國。

　由於受疫情的影響，前來觀光旅遊的人不是很多，但時有三三兩兩的遊客前來憑弔祭拜。我看到一對老夫妻，相扶相攜來到諸葛亮像前，叩首上香，跪拜如儀，頓時生起些許感動。大凡到寺院燒香的人，都是有所求的，或求官，或求子，或求財；或拜佛祖，或拜觀音，或拜關老爺。拜諸葛亮，求什麼呢?功名利祿，他老人家不管。無所求而拜，只能說是對他的崇敬吧!諸葛亮不死，老百姓心裡有他! (李長在)

　頂圖：諸葛亮隕命五丈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