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白山的霧靄漫過圈樓的雕梁,那些曾照亮中國近現代藝術天空的筆墨真跡,正從歷史深處走來。6月28日「文化吉林?盛世收藏」拍賣會上將亮相的「國家級藝術巨匠珍品」版塊,匯聚了齊白石、黃賓虹、李可染、趙朴初的傳世之作——這些在宣紙上生長的文明記憶,既鐫刻着民族藝術的巔峰造詣,更在吉林的文化脈絡中,投下了跨越時空的精神光軌。
齊白石:草蟲里的大地心跳

齊白石珍品
松花江畔的草甸子上,露珠還掛在狗尾草的絨毛上時,齊白石的筆鋒就已將關東的蟲鳴收進畫框。
這位出身湖南的老人,用鄉間頑童般的天真,在《墨彩花卉》裡讓蟈蟈的觸鬚划過了宣紙的纖維,那細如髮絲的墨線,比長白山的松針更懂得自然的呼吸。他畫的南瓜藤扭結如東北鄉農的掌紋,花瓣上的胭脂色里摻着松煙墨,恰似吉林秋日漫山遍野的楓紅與松綠交織。
最動人的是那幀《貝葉草蟲》:貝葉的脈絡用焦墨勾皴,邊緣的破損處藏着《本草綱目》的藥香,而草蟲翅膀上的磷粉,竟用了長白山礦物研磨的石綠——待圈樓的燈光掠過畫面,你會看見一隻蟋蟀的後足正蹬開草葉,那瞬間的力道,像極了關東農民揮鐮時帶起的風聲——這不是案頭的雅玩,而是文人用畫筆為大地脈搏寫下的心電圖。
黃賓虹:墨海里的山河精魂

黃賓虹珍品
在吉林方志館的古籍堆里,曾躺着黃賓虹晚年手繪的《山川臥遊圖》稿本。這位將墨色玩到極致的老人,在《墨色鋪山河》中,用積墨法讓長白山的雲海在絹本上層層洇開:淡墨起底如松花江春汛,焦墨點苔似火山岩上的地衣,而那筆重墨勾勒的山脊線,分明是按吉林地形圖的等高線在行走。
據說他晚年失明後,仍憑記憶畫出了東北山水,硯台里的墨汁混着松煙與煤屑,在紙上繪出的肌理,竟與吉林隕石坑的地貌暗合。當你湊近細看,會發現畫面深處藏着一枚模糊的指印——那是他用拇指蘸墨按出的「太極」符號,恰似長白山天池的圓形輪廓。這種將天地精神熔鑄於筆墨的創造,讓塞北的風雪在宣紙上有了哲學的重量。
李可染:牧笛里的鄉土詩學
長春老城內,曾有位牧牛人在偽滿建築群的陰影下放牛,他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李可染正將這樣的場景畫進了《牧牛圖》……
畫中那頭水牛的脊背,用的是吉林黑土地的沉厚朴色,牛童褲腳捲起的弧度,與松花江船夫的綁腿如出一轍。最絕的是牛背上的竹笛,笛孔的位置恰好對應着關東民謠《丟戒指》的音階,而牧童回望的眼神,像在尋找雪地里走失的羔羊。
李可染曾說:「用最大的功力打進去,用最大的勇氣打出來。」在這幅畫裡,他把齊白石的質樸、黃賓虹的厚重熔鑄成了關東大地的蒼茫——牛蹄踏過的泥痕里,你能看見吉林農耕文明的年輪;柳樹枝條的擺動,暗合着東北大秧歌的韻律。
相信屆時當圈樓的暮鼓響起,李可染畫中的墨色亦會泛起暖光,恍若夕陽給黑土地鍍上的金紗。
趙朴初:佛號里的筆墨禪機

趙朴初珍品
吉林文廟的古柏下,曾有僧人抄經時聽見趙朴初的書法在風中簌簌作響。
這位佛學大家的《佛學書法》立軸,每個字都像浮屠塔的磚紋:「靜」字的豎鈎如禪杖拄地,「慮」字的點畫似念珠墜落,而通篇的布局,暗合着吉林玄帝觀的八卦方位。他用羊毫筆寫出的魏碑風骨,恰似長白山嶽樺在風雪中的挺拔,筆鋒轉折處的飛白,是那佛經中「空即是色」的視覺顯影。
更精妙的是那方「觀自在」印鑑,印泥里摻着吉林產的辰砂,朱紅在宣紙上暈開的邊緣,形成一圈淡淡的墨痕——這不是普通的落款,是將哲學進行了具象化。當你在燈光下凝視,會發現每個筆畫的起收處都藏着微小的佛眼紋樣,那是趙朴初用金剛經的字數計算出的筆墨密碼,讓關東的風雪中迴蕩着千年的梵音。
這些散落在圈樓拍賣冊頁里的筆墨,實則是中華民族藝術基因的活體標本:齊白石以鄉土氣息重塑大寫意,黃賓虹用墨色密碼解構山水,李可染讓牧歌成為文化鄉愁的載體,趙朴初將佛理凝為筆墨的禪機。它們來到吉林,不僅是藝術珍品的流轉,更是文明高峰與邊疆文化的對話——如同長白山接納百川,這些巨匠的精神之光,將為吉林「文化強省」的畫卷,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當拍品成功交易的歡呼聲響起時,我們聽見的不是商業的迴響,而是中華文明在邊疆土地上的又一次心跳。(記者 冀文嫻)
頂圖:李可染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