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唯一能和外界連接的那條長長隧道，在被7條永久冰川環繞的楚加奇山谷深處，73歲的普京與79歲的特朗普將於8月15日正式會面，討論如何結束已長達1265天的俄烏戰爭。

　把全球高度關注的接觸地點放在阿拉斯加的安克雷奇，是一個經過精心盤算且最終得到雙方共同認可的選擇。事實上，從1741年至1867年的126年間，這裏原本就屬於俄國，直至因長期對外戰爭引爆國內財政危機，以720萬美元代價售予美國。

　美國曾以1500萬美元從法國手中買下214萬平方公里的路易斯安那，以500萬美元從西班牙手中買下15萬平方公里的佛羅里達，包括以2500萬美元從丹麥手中買下了僅有351平方公里的維爾京群島一一相當於每平方公里7萬美元。但唯有158年前的這宗交易，才被認為是「最成功的土地買賣」。未來的美國第49個聯邦州，佔據1/5的國土面積，每英畝其實只掏了兩分錢。即便考慮跨越三個世紀3773%的累計通脹率，按現有價格計也不過2.79億美元。要知曉，目前阿拉斯加每年由黃金、石油和漁業產生的收益，不少於150億美元。

　當然，普京之所以同意在10年後首次踏上距本國遠東地區僅相隔88公里的美國領土，大概是想宣誓「牢記歷史，寸土不讓」。

　至於為何定在8月15日，這或許也是個被反覆挑選過的日子。1945年的這天，日本天皇宣布「無條件投降」；1973年的這天，美國國會通過法案，宣布終止一切軍事行動從越南撤軍。

　不過，有北京方面分析家近日指出，8月15日其實還是巴拿馬運河的首次通航日。正是基於這條運河，大西洋與太平洋第一次被貫通，美國東西海岸航程縮短了1.48萬公里，極大促進了未來百年的全球貿易。

　北京方面人士之所以指出這點，不僅因為在烏克蘭與歐洲代表缺席狀態下，阿利耶斯卡滑雪度假村中可能達成的停火協議是否會被遵守值得懷疑。更重要的是，當「Business is business」成為白宮某種信條之後，當俄羅斯央行剛剛預測今年第四季度GDP增長可能「歸零」之後，所謂的「北極大交易」，很有可能成為兩國桌底下進行交換的某種籌碼。

　北極，乃這個星球最後一片尚未大規模開發的重要經濟戰略區。據不完全統計，其擁有全球13%即900億桶未探明石油、1669萬億立方米的天然氣和440億桶的液化天然氣。特別是稀土，價值高達1.2萬億美元。

　在2019年1.0時代，特朗普就曾提出以波多黎各交換北極地區的格陵蘭島，後者據稱握有全球1/4的稀土儲量。今年1月，二次當選總統的他又第一時間派出長子訪問當地，並宣稱這是「必須完成的交易」。隨着此後中美就關稅問題發生嚴重爭拗，從日內瓦到倫敦再到斯德哥爾摩，幾乎每一輪談判中關於「稀土換芯片」的傳聞都不絕於耳。而一個顯性事實是，控制着全球年稀土70%開採量和90%年精煉加工量的中國，在對稀土出口採取嚴格管控後，福特汽車旗下工廠一度停產8天。

　而據權威智庫給出的數據，到2040年，全球稀土需求量至少還要增長62%。

　北極不只有眾所周知的珍貴資源，航道優勢亦顯而易見。特別是經過全長5556公里北極海域的俄羅斯北方航道，可令上海至鹿特丹的航程，相較經蘇伊士運河的傳統航程從17700公里變成10600公里，即下降40.2%至43%；航行時間由35天下降至22天；單程燃油成本下降30%。

　坐擁寶山，沒有空手而回的道理。依仗自身近40艘破冰船的優勢，俄國目前開出的價格是每航次護航費47萬美元，過境費每噸7.5美元。

　但，這還只是小錢。俄羅斯方面一直希望藉助獨特的地理優勢，將北極航道發展成除馬六甲、蘇伊士、巴拿馬運河外的第四黃金航道，從而吞下全球海運貿易量的10%~20%。

　一個需要稀土，一個需要技術；一個有錢，一個要錢。至少在美俄兩國看來，北極大交易屬於「互惠互利」的買賣。

　問題是，2017年中國就認同了「冰上絲綢之路」概念，並於次年頒布首份《中國的北極政策》白皮書，將自己明確定義為「近北極國家」及「重要利益攸關方」，同時提出了「尊重、合作、共贏、可持續」四項基本原則。至此，中國的北極戰略與一帶一路戰略正式銜接。

　觀察家們注意到，多家在香港聯交所掛牌的中國內地上市公司，近年來在北極航運上表現活躍。以中遠系為例，截至8月14日收盤錄得2410億港元總市值的中遠海控，就主導着中國北極海運市場63%的份額，旗下「北極熊貓快線」今年合計集裝箱吞吐120萬標箱。而其在A股上市的同門中遠海特，則指揮着全球唯一具備南北極常態化運營的特種船隊，今年預計將完成56個北極航次。同樣在港上市的青島港及遼港股份，前者僅去年的北極航線貨運量就增長了45%；後者作為東北核心樞紐港，其北極航運貨物吞吐佔比已超四成。

　除了國家隊，中國民營企業也正在成為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其中，2022年註冊於海南洋浦的新新海運公司就相當激進。7月16日，這家公司旗下「北極熊號」從上海港出發，8月15日將正式抵達俄國近北極地區的阿爾格爾斯克港。另據了解，其有望於本月就「投資換股權」事宜與該港完成簽約。此外，註冊於香港且有阿里系背景的安福航運，也是頗受業內重視的北極新玩家。

　沒有人知道為時三年半的俄烏戰爭會否在安克雷奇熄火，但另一場涉及更大面積更多利益的「高緯度戰役」已然靜悄悄啟幕。北京的分析家表示，無論美俄達成何種協議和交換，至少對於北極地區都不可能「私相授受」。

　「別忘了，2025年8月14日，是中國成為《斯瓦爾巴條約》締約國100周年的紀念日。從那時開始，中國就擁有了在北極科考和資源開發的權利。」觀察家說。

　安克雷奇，意為「錨地」。2021年3月中旬於當地舉行的中美高層戰略對話中，美方時任國務卿和國家安全事務顧問開場即拋出了From a position of strength一一以實力對話的論調。中方代表的回應是：美國沒有資格居高臨下和中國說話。

　看來，在這座被冰川包圍的城市，對等實力是一切開始的基礎。

　對了，早在2013年的8月15日，中遠旗下永盛輪從江蘇太倉出發，即完成了中國首次商船北極之旅。

　12年，過去了！

  （北京 子瑜）